大一的基礎寫作一1在上非虛構式寫作的時候,我一直都在想:如果能讓我向其他人「介紹」一件事情的話,我會寫什麼呢?直到我有一天在排球場打球時,我想到了,我要跟大家介紹我喜歡的排球。

原因很簡單,想跟大家分享而已。
所以就讓我們來看看我當初期末報告寫的內容。

君子無所爭,必排球乎

「子墨子解帶為城,以牒為械,公輸盤九設攻城之機變,子墨子九距之,公輸盤之攻械盡,子墨子之守圉有餘。」—《墨子.公輸》2

「就在這時,中華台北的選手跳了起來,三人合力準備攔下這一球。而加拿大的舉球員舉給了她們的主攻手,攔網沒有攔到這球,不過守在後方的自由球員接到了,接給了舉球員,舉球員也舉給了她們的主攻手,準備靠著這次攻擊拿下僵持已久的這一分……」不知道為什麼,排球總是替我幫墨子的那段文字下了註解,補足了文字所缺少的畫面。

排球,以攔網為城牆,以扣球為攻城器械,以接球為盾,以舉球為行軍布陣,以吊球乘虛而入,以發球為出征時的戰鼓。雙方各以自己的策略,去攻佔只有九乘九公尺的小小領地,傾盡六人之力。3

科普時間:排球の一百個小知識

排球可看之處,我覺得是在於其快速的攻守交換。奧運水準等級的國際賽事中,從發球開始,往往都超過時速一百公里,扣球時的時速更可高達一百三十公里。在這樣的來回中,得分最簡單的過程是「對方發球,我方接球、舉球、扣球」這四個動作就結束,時間只要四、五秒,一分底定。但是排球也有一分能持續兩分鐘這麼久的。只要球沒有落地,那一分就還沒結束,排球就是一個這麼「簡單」的運動。雖然原則很簡單,但是要去做到可是非常「不簡單」的。

排球是一個落地得分制的運動,也就是說只要球落在自己界內,就是對方得分。因此兩邊球員都會奮不顧身地去救落在自己場內的球,同樣地,也會想盡辦法讓球落在對面的場地內。

但是,球場中間有網子隔著,在觸網跟進到對面場地都是犯規的情況下,如何當球還在自己這一邊時,想盡辦法讓對方接不到球就是大家共同的難題了。更何況排球還有:不能持球4、每隊最多只能三次擊球、同一人不能連續擊球等規則,更大大限制了思考的時間,也大大加速了排球進行的節奏,增加入門的難易度但也增添了比賽進行的刺激度。

排球的獨特魅力

排球是個團隊運動,而且,它分工非常明確。明確到甚至隊伍中有個位置是跟隊友穿不一樣得衣服,也有特別的規定限制他的動作—那就是自由球員(專職防守)。除此之外,每個位置的球員要負責的事也大不相同。

籃球每隊都幾乎會有一兩個巨星,像林書豪在美國 NBA 突然爆紅,或是幾乎知道籃球的人都知道有個籃球大帝—麥可喬登(Michael Jordan)。但是你幾乎很少能講出幾個排球球員的名字—除非你剛好是他的球迷。

因為排球無法靠一個人的力量來打比賽。不像籃球,只有一開球有人傳給你,你接下來就可以靠自己得分。但是排球受限於前面提到的規則:「一個人無法連續擊球」,所以就算一個人再強,假如自己接了第一球,除非有人舉球給你,否則你也只能在旁邊乖乖看著球而無能為力。

所以,相較於籃球,排球的團隊性更強、更緊密,需要常常跟隊友溝通,確認戰術等等。排球沒有所謂的王牌,因為要得分,必須要靠整個球隊的力量,所以人人也都是王牌

排球的魅力正在於一個人沒辦法做什麼,必須要六個人一起。

排球人

打排球的人常常戲稱自己是「排球人」。而我剛好認識了一位。

一口氣爬了四層樓的樓梯後,來到了明湖國中的體育館。在門外探頭探腦的我,馬上就看到有一個人在球場的另外一邊向我招手,她就是前台灣排球國家隊代表選手—自由球員簡佳慧。

臉上還留著剛打完球的汗,帶著靦腆的招牌笑容,她就是我這次訪談的對象。曾代表台灣參加2013年的喀山世大運,六年先發拿下了五屆大專盃排球賽冠軍,同時之前也是台灣企業排球聯賽中國人纖隊的自由球員,也在105年獲選企業聯賽年度最佳自由球員。而她,現在是內湖高中女子排球隊的教練5

當初能認識她是因為她當時就讀師大,剛好來實習,我的朋友聽說她在我們學校實習,就想跟這位企業聯賽球員的實習體育老師打打球。誰知道,她竟然答應了,而且還願意利用放學時間陪我們打球。有著國手的經歷,但是卻這麼平易近人,完全不像我之前想像中的職業球員。

球場見真章

在她實習的半年內,我們一有空,只要沒有考試,就想盡辦法約老師出來打球,而老師只要有空也都會答應。直到有一次,企業排球聯賽在新莊體育館舉辦挑戰賽,我們幾個朋友就相約一起去看老師的比賽。那時候才知道,原來平常一直忍受我們打球接噴(球往旁邊飛出去),一直鼓勵我們:「沒關係,好球。」還一邊幫我們拋球,總是面帶笑容的老師,當她穿上球衣,在球場撲到原本我們以為直接被打下來得分的那球時,原來,我們一直都在跟這麼厲害的球員打球,原來,這就是佳慧的實力。

在球場上,身為自由球員的她,彷彿坐鎮整個隊伍的後方,在其他隊友在空中攻擊時,就會看到她在地面默默地移動到隊友附近,為了接起可能被攔網攔回來的球,在隊友全力攻擊時當她們的後盾。

比賽中,萬一球沒接好,就會看到她的眉頭越來越緊,彷彿很懊悔自己的失誤,在隊友奮力突破對面攔網時,她的表情比誰都要開心。在接得好的時候,隊友都會過來拍拍她的頭,站在一群比她高很多的隊友之中,我卻感覺她的存在不亞於其他每一位球員。因為所有的動作,都是以接到球為前提,而她默默地做好攻擊前的準備,讓隊友在天空中大放異彩,自己在地上,守護著自己的球場。不讓對手輕易得分。

一開始並沒有想當職業球員

在訪談的過程中,令我最印象深刻的是:我問佳慧她當初有想要進去企業聯賽嗎?「我沒有想要加入」她說,「甚至我在加入的過程中,我有跟我的老師說過我沒有想要打。」因為她覺得她只想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,能不能上場比賽其實還好,尤其是企業聯賽有觀眾的情況下,對她來說也只是把自己做到最好而已,她靦腆著笑說她是個很低調的人。

在看過佳慧的比賽後,我不免都會好奇她的球技到底是花多少時間練成的。只聽她淡淡地回憶起:「國中每天練習的時間,晨操五點到大概七點左右,下午就大概三個小時,除了星期天會放假。然後我高中晨操五點半開始到八點,然後直接去上課。下午三點開始到七點,晚上大概九點到十一點。有時候高中寒暑假會練四餐,就是晨操、早上、下午、晚上。大學的話就只有下午,沒有晨操。」一天二十四小時,扣除睡覺八小時,上課八小時,光是這些練球時間加一加也快要八小時了。也就是除了上課跟睡覺外,其他時間都花在練習上,才有如此的球技

對別人嚴格,對自己更嚴格

此外,我也好奇問了她在師大校隊練球(師大在最近16年來的大專盃公開一級,總共已經拿了13座冠軍)會不會有壓力?她則是說,不會,因為她覺得她自己給自己的壓力比較大,她很要求自己,所以導致後來她當了學姊後,學妹覺得她給的壓力很大。

另外也有問到像是排球帶給她的成就感,她說:「我覺得我很少有滿足的時候,因為球隊贏球我會開心,但是對自己的話,我覺得一直希望我可以更好。」她覺得自己能有這些經歷,像是:進入師大競技系、到國家隊,然後現在在當教練培育新一代的選手等,這些就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吧。

「球場上的表現好壞我覺得也不是用驕傲來形容,就是畢竟你夠努力,你就會有好的表現。因為你其實是有努力的,那如果狀況不好的當下,那其實在調整過來就好了。」

中間還有聽到很多職業球員練球的點點滴滴,有受傷時的不愉快,也有贏球那瞬間的快樂。

例如,她說去俄羅斯喀山世大運那一次,面對別的國家的選手,攔網都攔不住,打點(擊球的高度)比攔網手都還要高,直接打下來根本就很難防守,不過那次經驗也讓她現在還印象深刻。

當了教練,再回顧過往

後來問到了她最近初次帶隊當教練的心得,簡佳慧臉上露出苦笑說:「吼,真的快氣死了。」她說這些高中球員平常都很乖,但是上了球場每個都會驚驚的(台語:怕怕的),另外她也還在掌握對學生的標準要放在哪,畢竟她對自己超級嚴格。

我覺得整個採訪印象最深刻的是,我先問道:現在有沒有後悔當初選擇打排球?她回答:過程中會。當我追問:過程中會是指?

「就是很累阿。」她又接著補充說:「很累,很累,心很累,心很累。」講到最後一個心很累的時候她笑了出來。

「但是就是當你很累很辛苦,因為這些汗水累積而成,你在最後贏球的時候,因為這種東西是需要團隊合作的,不是說你好就好,是需要團隊的合作才有機會勝利。對阿,就是贏球的時候會讓我燃起希望。

就像日本的動畫《排球少年》中,有一句話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,那就是:「排球是永遠積極向上看的運動」。就算再怎麼困難的時刻,只有球還沒落地,就永遠還有機會。希望永遠都會給堅持到底的人,在排球裡,勝利又何嘗不是如此?常常有人說人生如戲,但我覺得人生就像一場排球比賽,誰先向下看,誰就輸了。只要「球不落地,永不放棄」,這就是排球教會我的事


  1. 作者為清大中文系的學生,基礎寫作是系上必修,共分一跟二,一在教各種文類的書寫,例如:抒情、議論、說明等,我上的那學期是楊佳嫻老師所開的。而基礎寫作二則是教論文的格式,以及如何寫出一篇小論文。 ↩︎

  2. 〈墨子‧卷十三‧公輸〉《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畫》,網址:https://ctext.org/mozi/gong-shu/zh ↩︎

  3. 這邊是我看漫畫《排球少年》所看到類似的句子,不得不說,這本漫畫真的超級好看,而且內容寫實,很少有漫畫的浮誇,但還是保留了漫畫的熱血,如果想更了解排球,又不想看一堆生硬的規則,那我會建議看排球少年,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看完,然後也跟著想打排球了也說不定。p.s.實際去球場,十個有五個人會跟你說是看了排球少年才想打排球的。 ↩︎

  4. 在排球的規則中,使用高手托球或其他動作時,不能抓住球或是在手中停留太長時間,否則會被判持球,對方得一分,且發球權歸對方。 ↩︎

  5. 採訪當時是2018年。 ↩︎